琴,深得蘇敏德的喜愛。1935年她考入北平的燕京大學音樂系,主修鋼琴,師從美籍鋼琴教師蘇路德和高科第,1939年畢業時獲得了美國斐陶斐榮譽學會的金鑰匙獎。
從燕京畢業后,劉金定回母校中西女中擔任音樂教師,課余從事音樂活動。1947年,劉金定隨母親赴美那一年,其弟劉暢標考入燕京大學,第二年轉學進入姐姐就讀過的音樂系。1951年畢業后,劉暢標先在中央音樂學院任教,1958年調入西安音樂學院工作,后來成為享譽西北的鋼琴教師。多年以后,劉暢標回憶自己的音樂人生時,曾這樣說:大約在5歲時,我常靜靜地坐在大姐的膝上聽她練琴,7歲左右跟大姐開始斷斷續續學鋼琴。
劉金定的家在小白樓一帶。晚飯后,弟弟妹妹們還在玩耍的時候,姐姐劉金定則在悉心地梳理著頭發,做著去維斯理堂演出前的最后準備。無論是在天津還是后來在美國,無論是從事鋼琴教育還是從事圖書館工作,劉金定總是一身中式旗袍,從不穿外國裙裝。
維斯理堂的鋼琴聲
據沈湘同學李世珷在《沈湘的少年時代》一文中回憶:我倆都加入了法租界基督教維斯理堂唱詩班,我們并不信教,只對唱歌有興趣。每星期六下午練習,星期日上午9點做禮拜時唱圣歌。全班20余人,我們唱男高音部,是混聲歌詠團,指揮是一位美國老太太。鋼琴伴奏是劉金定。
1937年7月天津淪陷后,16歲的沈湘由南開中學轉學進入法租界的工商學院附屬中學讀書。沈湘的父親是留法的醫學博士,天津名醫,在法國留學時即迷上古典音樂。受父親的影響,沈湘自小癡迷音樂。每天下午3點半放學后,沈湘經常和同學到小白樓的外國委托行淘唱片。
每周六、日,沈湘都要去位于法租界基督教的維斯理堂唱詩班唱圣歌。維斯理堂,1949年后改稱天津基督教會濱江道堂,是天津最大的基督教堂。這座建于1913年的教堂建筑規模只有2250平方米,但在大禮拜堂內的鐵腿木折椅卻有850個座位,工商學院(即津沽大學)、中西女中、匯文中學等校的師生和職員經常在這里舉行宗教活動和社會活動,也是這些教會學校舉辦音樂會的理想場所。
據老人回憶,當年維斯理堂的大門是用皮革包裹的,十分厚重。上世紀40年代,位于今日濱江道上的維斯理堂成了劉金定經常出入的場所,那些夜晚中回蕩在大禮拜堂中的音樂不知安慰了多少淪陷中的年輕人:1940年12月28日晚9點,基督教青年會歌詠團在維斯理堂舉行盛大的表演,演唱《蝴蝶夫人》、《春之夢》、《藍色多瑙河》等12支世界名曲,劉金定風琴伴奏,此外還有燕京大學歌唱名家茅愛立女士的獨唱;1943年5月2日,天津意租界的渤海中學在維斯理堂舉行大規模的音樂會,除由該校學生表演獨奏、獨唱外,還有該校百人合唱團合唱《哈利路亞》,并邀請了音樂名家張肖虎、鋼琴名手劉金定、提琴手方道堯等共同唱奏各國名曲;1945年元旦和1月2日晚8點,維斯理堂和男女青年會聯合舉辦冬賑募款,公演《彌賽亞》,獨唱部分由沈湘等人擔任,劉金定為獨唱鋼琴伴奏;1947年3月28日晚,天津中西女中校友會為母校募籌基金演奏會在猶太俱樂部舉行,由各國領事夫人演奏的小提琴、大提琴、豎琴,劉金定鋼琴伴奏,據《益世報》報道,各領事夫人及劉女士等雖系首次聯合演出,但效果特佳。
除了維斯理堂,位于廣西路青年會的小禮堂也是天津音樂人的聚集場所。據曾在此任教的周乃森回憶:樓上小禮拜堂有時出租為結婚禮堂。每周合唱隊在此排練,舞臺上有架立式鋼琴,出租給劉金定、李菊紅、張肖虎等教學生們練琴。每月都在此舉行各種類別的音樂會,參加演出的有著名小提琴家馬道允、方道光等人。這里還為著名的小提琴家馬思聰等人舉辦過音樂會。此外,巴黎道青年會建有天津中華基督教會音樂專修學校,由劉金定、張肖虎及德人哈路巴、無國籍人士勞倫斯等擔任教師。
在一份1945年5月27日在維斯理堂舉行的劉寶福、鄧麗娟婚禮儀式上,標明婚禮進行曲等現場音樂即由沈湘、劉金定、馬道允等多位天津知名音樂家助興演奏,陣容堪稱豪華。而劉金定與張肖虎、馬道允、沈湘、池元元等人均是當時活躍在天津租界音樂圈的一時人物,在各種各樣的演出活動中時常能夠見到他們的身影。
小白樓里的鋼琴課
據資中筠回憶:那時劉詩昆大約不超過4歲,是讓人抱上琴凳的。他坐好后,回頭問:姑姑(他這樣稱呼劉先生),我彈什么呀?劉先生說了一個曲名,他就很投入地彈起來,可惜我沒記下他彈的是什么,印象中雖然不很深,但也不是最簡單的兒童曲。一曲未終,他忽然回頭說姑姑,下面我忘了,接著自己就溜下了凳子。
劉詩昆是劉金定眾多弟子中最著名的一個。多年以后,劉詩昆還這樣講:我一生中不能忘記我的恩師,但是一生中也不能忘記我自己!兩位啟蒙老師,一個是劉金定,一個是我爸爸。沒有他們,我的一切無從談起。
1941年太平洋戰爭爆發后,為美國米高梅公司工作的劉金定父親失業了。迫于要維持全家7口人的生活,劉金定不得不開始教授大量各式各樣的業余鋼琴學生。據其弟劉暢標回憶:大姐最忙的時候一周7天,每天都是10個學生。最少時一周也有50個。1947年去美國后,她就很少教琴,都是因為那段時間教怕了。業余學生彈成什么樣的都有,她又特別認真不肯馬虎。在日寇占領天津期間,日本憲兵隊曾懷疑劉金定是間諜,派特務屢次到她家監視盤問,后來總算弄清楚她確實僅僅是一個鋼琴教師而已。
那時候的天津,音樂氣氛極其濃郁。據曾隨劉金定學習鋼琴的袁彪(原名袁效先,著名鋼琴演奏家)回憶,3歲時母親開始培養我的音樂興趣,經常領我聽音樂會。上世紀30年代,天津租界里有很多歐洲人經商、傳教、教學,所以經常有小型室內樂、家庭音樂會、兒童樂團音樂會等。此外,還有很多家庭唱片欣賞會。當時享譽京津的著名歌唱家池元元的嬸母徐劍生是南開中學的音樂教師,經常邀請沈湘等人到家中欣賞唱片,并設茶點招待。到1947年,沈湘收集的唱片已有2000多張。而劉詩昆的父親劉嘯東為了劉詩昆學琴,家里置了4架進口鋼琴、上萬張唱片,劉金定經常帶著資中筠等人到劉家欣賞唱片,提高欣賞能力。劉詩昆的父親親自給放唱片、報曲名,有時還介紹一下演奏家。
當時,劉金定在天津有三大弟子,一位是生于1925年的劉培蔭,曾任中央音樂學院副教授,后赴德國;一位是生于1928年的朱起蕓,曾任中央音樂學院教授,視唱練耳專家;還有一位即資中筠。劉金定按照燕京大學畢業生的習慣,分別在1945年、1946年和1947年為三大弟子舉辦了個人演奏會,劉培蔭和朱起蕓也分別考入了老師的母校燕京大學音樂系。
除了資中筠,資家的二小姐資華筠從6歲起開始跟著劉金定學習鋼琴,后來由劉金定推薦跟著一位俄國老太太開始學芭蕾舞,由此走上了舞蹈之路。而師從劉金定學習彈琴6年之后,老師為資中筠舉辦了鋼琴獨奏音樂會。那一年,資中筠17歲,節目單和邀請信都是淡藍色的,最好的朋友為資中筠贈送的水晶胸針也是淡藍色,至今仍存留。
直到1947年,在資中筠等弟子的慫恿下,這位享譽天津的鋼琴師才與天津著名的小提琴家馬道允聯合舉辦了一次個人演奏會。因為要擔負一家人的生活(1945年其父已過世),劉金定每天的工作都排得滿滿的。據資中筠《恩師劉金定》回憶,從早到晚,一個沒有下課,下一個已經在外面等著。就這樣,年復一年,她幾乎沒有休息和游樂的時間;也沒有時間交男友、談戀愛,可以說為家庭犧牲了至少是一部分青春年華。直到1946年,經燕京大學同學的撮合,才與畢業于燕京大學新聞系的楊富森相識。一年后,劉金定隨母親赴美國,楊富森隨行,1947年12月14日在美國正式結婚。自此,劉金定離開了天津,也離開了心愛的鋼琴。30年后,楊富森書《贈妻劉金定女史》對聯,曰:相夫教子無微不至,敦友睦鄰有口皆碑。